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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花野素衣舞 8（第1页）

我回头一看，果然是夜恒。见绛娩的表情，很明显下一句就要冲上去发问，“恒恒，你哪里受伤了？内伤外伤？伤的重不重？对今后生活有影响没？有影响也无所谓，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我忙按住绛娩的手，小声提醒她，“喂喂，按理说你是不知道他受伤的，悠着点。”

绛娩回头看了我一眼，心领神会，还很是感激的冲我点头，神情肃穆庄重，像是要去干一番大事业一样，又转过头面向夜恒。

今日他穿的不似猎兽节那日的贴身紧衣，是一件长衫，墨发束的整齐，一派贵气。鬼族不似神族那般，神族天生的飘逸神气——当然，神族是神气，鬼族也不尽然全是鬼气——除了那些别放逐在鬼城外围的族人之外，鬼族男子天性低沉冷淡，也别有一番风味。看惯了神族男子的绛娩，见到了从来没见过的新品种，自然觉得新鲜。更何况，夜恒这男人，挎上武器便劲气勃发，换了锦衣就傲然贵气，难怪绛娩一见钟情。

夜恒迈着沉稳的步伐，悠然走进几步，这几步走的是挺悠然，但却看得出没有在黑木林时的沉稳，脚步有些浮，显然是受伤未愈。他眼神落在了绛娩的脚上，道，开口一笑，“姑娘的脚好了。”

绛娩忙点头，复又小声嘟囔，“脚是好了，跳的舞你却没看见。”这样子哪还有她往日泼皮公主的气度，爱情会让人改变，这是真的，我爱上玄義，他运筹帷幄的智慧让我也摆脱昔日令我苦恼的心机问题，这是我爱上他最大的收获，而绛娩爱上夜恒，倒是破天荒的变得尖声细语温柔淑女起来。

夜恒轻笑了一声，“前日姑娘素衣一舞，倾动全城，我又怎么会没看见呢？”

绛娩猛的抬头，眼中闪着希翼的光芒，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被风吹动了晶莹的涟漪。“你看见了？”

夜恒微颔了颔首，“看见了。”

阴霾一扫而光，这两日的失落随着夜恒这三个字烟消云散。绛娩笑了起来，蔷薇的容颜被她染上红晕，仿佛春暖大地，埋在寒冬里险些死去的希望又徒然的复生。“既然看见了，那你为何没出来？”

夜恒没有回答，而是沉着步子踱步到柳池边一棵粗柳旁。他目光投向平静湖面，虽然没有太多表情来表现他内心纠葛，但这几步迈的虽然沉稳从容，却还能让我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的那种郁结在心底的愁思。这种像是在忧愁天下的抑郁感顿时让夜恒显现的沉稳不少，形象立刻高大起来。

悔婚课题果然一直是翩翩少年佳公子和深府闺阁妙龄少女们最难抉择的问题。见夜恒如此犹豫，我给他上上下下的鄙夷了一气，想当年我去找策叶哥退婚的时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短短个把时辰之内，神界妖界一趟就将这个课题轻松搞定，行事潇洒果断，简直就是悔婚界的传奇神话。可比夜恒现在这样犹豫不决英明果断多了。

“姑娘可知我是谁？”

“夜恒公子啊，你说的。”绛娩朝着柳池边走了两步，站在夜恒身后不远处，她此刻心境我能想到，演技不错，恶作剧时还能这样淡定摆出纯情无辜的表情，我自叹不如。

“公子？”夜恒负手而立，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觉得他这个背影的姿势应该是望向高台顶端，“姑娘只知我名讳夜恒，却不知……我是即将要迎娶天族公主的冥界二皇子。”

绛娩没有做声，我觉得她此刻的情节拿捏的十分到位，沉默可以代表很多想法，但是却让人抓不到你是在做戏的证据，反而会让人觉得这个人成熟有深度，不喜形于色。夜恒此时应该没有我想的这么多，毕竟，我是一个围观群众。

“姑娘的舞，跳给了全城人看。可我只想看姑娘单独为一人而舞。我听宫里善舞的女子们说，但凡喜爱跳舞的女子，都会有一支舞，是只愿意留给一人跳的。姑娘的舞那样好，想必留给心上人的舞一定会比柳池上那一舞要美妙绝伦。我不知姑娘心意，但想冒犯的问一句，姑娘可愿意单独为我一舞。姑娘若不愿，今日之言就权当我未曾说过。姑娘若愿意，我定不负姑娘。”

言简意赅的告白，夜恒还真是直率，颇有气度。如果我是绛娩，此时一定立刻拉他去一个没人又不失风雅的无人之处，立马把他说的那个什么单独给一人看的舞跳给他看，如果要是没有那个什么单独给一人看的舞，就干脆跳个脱衣舞。绛娩倒沉得住气，保持平稳的语气问他，“你可是皇子，既然要娶的是天族公主，天族鬼族的秦晋之好，你万不能悔。我虽然不是什么出身高贵又背景之人，但也不是随意的女子，我只愿得一人，不管他是谁，身份地位如何，但我要他一生只爱我一个。无论做妻还是做妾，与旁人分享夫君，此事我做不到。更何况，你要娶的正妻是天族公主，我若嫁你做妾，日后可还会有好日子过。”

闻言，夜恒回头，只问了一句，“我只想知道，姑娘可有心意？”

绛娩点头。“那便好。”夜恒走了几步，长长的杨柳随风摇摆几下，像夜恒被抚起的几缕长发，眼神犀利如鹰，决绝坚定，“我不会负了姑娘，我自有办法。”

绛娩终于装不下去了，夜恒说他自有办法，天知道他会怎么做，若夜恒真悔婚了，傻眼的就是绛娩了。所以绛娩此刻拼命摇头。“你我相识不过四日，算上高台一舞，相见不过三面，你便要许终身之约。殿下有些急性子了，你，你容我再想想好吗？”

夜恒面上难掩失落，又苦笑着叹了一口气，目光跃过绛娩落向远处，“也罢。姑娘说的对，是我急性子了。许是时间紧，我才会如此冒犯。唐突姑娘之处多请见谅。我与天族公主婚期只剩十一日，姑娘，这十一日我会等你，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可以退婚。”

他走近一步，左手一勾，解开挂在腰带上的一枚墨玉环。“这枚玉环我一直随身携带。”伸手递给绛娩，“这，算作信物吧。持着它，你可出入冥宫，随时来找我。”

绛娩有些不淡定了。她接过墨玉环，攥在手心，贴在胸口，认真的点了点头。这状态是感动大发了，听见她沉默了一下，道，“殿下真情蔷薇十分感动，无论日后如何，但殿下想看的舞，蔷薇愿意跳给殿下看。”

这回夜恒愣住，他沉默了一下，对绛娩说道，“好，明日午时，城外忘川河最上游处，那里的曼珠沙华是整条忘川河岸开的最盛的地界，午时是花期最好的时间，红花野处舞白衣，如何？”

绛娩点头，手还一直握着墨玉环，“好，明日午时不见不散。”

夜恒眼角荡漾开一些笑意，他问，“我只知道姑娘叫蔷薇，姑娘……是罗刹族人，可姑娘家是哪里，我对姑娘一无所知。”

绛娩愣了一下，歪着脖子想了很久，幽幽的对夜恒说，“你既然已经看穿我是罗刹族人，就该知道我有很多辛酸的过去，这些往事我不愿再提起，以后有机会，我会对你说的。”

我知道她编不下去了，忙拉着绛娩，一脸歉意的对夜恒说，“二皇子殿下，天色已晚，我家姑娘还有事，先行一步。”

夜恒彬彬有礼的回笑，目光转向绛娩，神似魔咒，绛娩看的出神，我拉着绛娩就撤。回到住处，却发现住处还是只剩玄義一人，我拉着僵硬的绛娩问玄義，“师父，绯霖和凤卿呢，还没回来？”

玄義看着被我拉扯的绛娩道，“还没回来。绛娩这是怎么了？”

我“哦”了一声，随意答道，“柳池边上的柳树折了，正巧绛娩路过，脑袋砸坏了。”

绛娩被我塞进房屋里的时候，还像被吸了魂似的，傻愣愣的直笑。没出息的孩子，我怒其不争的提醒她，“明天就是第五天了，我记得没错的话，我给你和蔷薇移魂应该是在午时之前，也就是说，明天午时之前我们就要离开鬼域了。”

一盆冷水把绛娩泼醒，她瞪大眼睛看向我，道，“怎么可能？时间这么快吗？”

我说，“不信你算。”绛娩还真没出息的掰起了手指头，算完了，焦急着哭丧着脸说道，“还真五天了。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呢！小姨，再宽限我一点时间好不好，夜恒说午时曼珠沙华开的才好，要是我跳舞的时候身边一片蔫花，再好的舞也跳不出来啊。”

我一摊手，道，“这不是我说了算的。丹药只能让她昏睡五日，到时候她在天宫醒了干出点什么坏事我可不负责。”

绛娩快哭出来了，“小姨，求求你了，要不去天界给蔷薇再补一掌，让她多晕一会，行么？”我不答应，绛娩难得的一脸严肃，很认真很认真的央求我，“小姨，你为什么总是不喜欢夜恒呢。夜恒这个人真的很好，黑木林那么危险的地方，他不嫌负担的救我，而后他明明负了伤，还是悄悄的去看我跳舞，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小姨，这多难得啊。夜恒这个人真的很好，我非君不嫁。”

我张了张口，不知该怎么回复她，我怎么也不能让她明白我所知道的，夜恒将会在他们大婚的那日死去，这是不能变的定局，我要怎么才能让她放弃。

不能给出一个理由，我只能沉默，这时外面传来绯霖和凤卿的声音。

我和绛娩一出门，我就傻了，凤卿怀里抱着的娇弱美人，不正是绛娩的身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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