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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老竭力将目光聚集在江浔身上,使劲眨了好几下眼睛,才勉强看清近前之人的面容。
这一刻,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万分安心的笑容来。
修直能出现在此,想来外头最难的一关......该是过去了。
而他......竟还活着。
“呵......哈......老夫到底是个贪生怕死的,没舍得对自己下死手,瞧......哈,果然命大。”
“那血书......血书你可瞧见了?”
蔺老说到此处明显力有不逮,停下来喘了许久。
可当他眼角余光瞥见,江浔似要开口阻止他时,急得立刻又续上了话:
“哈......血书上的字,可是集......集老夫毕生书法之大成,那......那叫一个龙飞凤舞!”
“怎.....怎的还有点冷呢?修直,你外裳呢?拿来给老夫盖——”
话到此处,蔺老忽而双目微瞪,在错愕中渐渐止了声。
再开口时,蔺老的声音已含颤意。
“修直,你哭什么。”
“老夫这......不是好好的吗?”
江浔跪在板榻旁,浅色衣摆散落在地,凝红的血渍与乌沉的泥污在其上交织斑驳,褶痕深陷。
寒意从牢房的四方石墙中渗出,他却额头汗珠密布,后背的衣衫更是早已被汗水浸透,湿冷地裹在身上。
即便是面对怒发冲冠的盛帝,他也始终腰背挺直,可此刻身子却弓着,垂于身侧的手还在止不住地颤抖,透着难以掩饰的惶然与脆弱。
听着蔺老故作轻松的插科打诨,他终是忍不住,泪水颗颗滚落。
他早已留意到桌上的那根竹簪了。
老师向来是与众不同的。
世人皆以金玉为饰,老师却独爱一支竹簪挽发,再配上一袭宽袍素衣,虽人在庙堂,瞧着却像个洒脱不羁的隐士。
但桌上那根竹簪,簪尖已被磨得锐利非常。
上面还染着暗沉如墨、几近干涸的血迹,在素净的竹色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目。
按律例,下狱之人皆需除去冠服。
然老师身份尊崇、德高望重,据说福顺公公押送老师至诏狱时,也曾特意叮嘱不得苛待。
若不是老师自行要求,想必连这身囚服都是不必穿的。
自他进入牢房,前后已近一个时辰了。
无人知晓,他是如何满心煎熬,仿若置身炼狱,恐惧与绝望如影随形。
他毫不怀疑,老师自那夜踏入宫闱,不,甚至追溯到谋划初定之时,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而那封血书.......
他不必看就知道,定是老师写给圣上,想要一命换一命。
用老师自己的命,换他江浔一命。
这个猜测,恰似利刃直刺他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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